天狂必有雨,人狂必有禍。
嘉平三年,司馬懿染病,命將不久。
他在榻上語重心長地叮囑司馬師、司馬昭:吾死之后,汝二人善理國政。慎之!慎之!
說完,便撒手人寰。
司馬懿反復強調的「慎之」,是他留給兒子的箴言,亦是他一直踐行的生存之道。
官場浮沉四十多載,司馬懿處事謹言慎行,不矜功、不恃才、不自負,成為三國亂世最后的贏家。
01
《菜根譚》有言,蓋世的功勞,當不得一個「矜」字。
人生在世,多一分矜張,便多一分挫折。
憑一時成就太過狂妄,必從高處摔落;懂得放低自己,方可避災遠禍。
許攸本為袁紹賬下謀士,家人因犯法被捕。
之后,他投靠曹操,并獻上奇襲烏巢的計策,一舉奠定了官渡之戰的勝利,讓曹操一躍成為北方的霸主。
這樣的功績,讓許攸開始飄飄然。
他變得行事囂張,言語輕佻,惹百官心生不滿。
建安九年,他又助曹操攻破鄴城。
自恃功高的他,屢次輕慢曹操,甚至直呼曹操小名:「阿瞞,無我,你得不到冀州。」
曹操表面上笑著附和,但內心已生芥蒂。
一次,許攸出鄴城東門,得意地對左右說:「這家人沒有我,進不得此門。」
有人告發此事,曹操就借機把他收押斬殺了。
天狂必有雨,人狂必有禍。
趾高氣揚難立世,唯有低調才能自持,韜光方可長久。
曹芳如此評價司馬懿:
「太尉體道正直,盡忠三世,南擒孟達,西破蜀虜,東滅公孫淵,功蓋海內。」
司馬懿一生功勛赫赫,可無論身為幕后謀士,還是台前權臣,他從不自傲。
公元225年,曹丕升司馬懿為撫軍大將領兵五千,留守許昌,主持國政。
非曹氏宗親,卻能執掌軍權要位,這算得上是至高的榮耀。
可司馬懿沒有喜形于色,反而固辭受封:「臣不敢接受這些官職。」
直到曹丕一再堅持,司馬懿才安心受命。
曾國藩曾說:為君藏鋒,可以及遠;為臣藏鋒,可以至大。
真正有實力的人,功高不自詡,位高不自負,不動聲色地實現人生的抱負。
02有一日,塞北送來一盒酥餅給曹操。
曹操親自在盒子上寫下「一合酥」,將之置于案頭。
楊修看到后,不管不顧地與眾人分食。
曹操不悅問道,誰讓你們吃的。
楊修頗為自得地回答,盒上明書「一人一口酥」,豈敢違丞相之命乎?
曹操雖然笑了笑,可心里頗為反感他的自作聰明。
可正如新三國中,司馬懿對楊修的評價「聰明到這個地步的人,命也不長了」。
楊修自恃才高,處處炫耀自己的本事,這恰恰犯了曹操的大忌。
後來,曹操攻打漢中之地,劉備因險拒守,曹操久攻不下,想要回軍。
正好軍中來請示口令,曹操便傳口令「雞肋」。
其他人一頭霧水,楊修卻開始收拾行李,別人問其原因。
楊修說,雞肋這種東西,食之無味,棄之可惜,這是指漢中,所以知道大王要回軍了。
在楊修得意時,曹操以擾亂軍心的罪名,將他處死。
所謂,君子之才華,玉韞珠藏,不可使人易知。
凡有大智慧的人,會擇機綻放才華,淺薄自大的人,才毫無分寸地隨意顯擺。
司馬懿智謀過人,卻始終恪守不顯山、不露水的處世原則。
在曹操麾下時,深知伴君如伴虎,司馬懿凡事謹言慎行,不張揚亦不爭先,連割草、喂馬等小事都躬身力行。
進言獻策時,他也不會自恃才華地口出狂言。
輔佐曹叡時,同為托孤大臣的大將軍曹真,事事針對他,司馬懿總是避讓三分。
諸葛亮二出祁山時,曹真因為立功心切,陷入諸葛亮的算計中,形勢危急。
司馬懿主動獻計,說蜀兵給養不足,只要堅守一月不出戰,蜀軍自退。
之后,他又奏請曹叡下旨,追趕蜀兵時,一定要觀其虛實,生怕曹真冒進。
若是有這樣的時機,常人一定狠狠打壓對方,盡力彰人之短,炫已之長。
可朝廷官員前去宣旨時,司馬懿再三叮囑,如果曹真問圣旨上的主意是誰出的,你千萬別說是我。
司馬懿的外號為「冢虎」,意為盤踞在石冢中的猛虎。
正應了明代文學家洪應明說的:
鷹立如睡,虎行似病,正是他攫人噬人手段處。
故君子要聰明不露,才華不逞,才有肩鴻任鉅的力量。
一味顯擺才華,看似聰明實則愚蠢。
藏器于身,待時而發,人生之路才能行穩致遠。
03孫權曾這樣贊嘆司馬懿,司馬公善用兵,變化若神,所向無前。
司馬懿深諳排兵布陣之道,在三國中眾多良將謀士里,少有人能出其右。
可即便如此,他對待每一場戰爭還是穩扎穩打。
景初二年,魏明帝命司馬懿率兵討伐公孫淵。
魏明帝問他公孫淵可能有什麼對策。
司馬懿說:「事先棄城逃走,是上計。憑借遼水抗拒我大軍,這是次計。坐守襄平,那他就要當俘虜了。」
魏明帝又問:「公孫淵會采用哪種?」
司馬懿回答:
「只有聰明人能正確估量彼此實力,預先棄城,這不是公孫淵所能做到的。
可即使分析得如此透徹,司馬懿仍步步為營,采取示弱戰術,使公孫淵降低警惕,從而成功平定叛亂。
諸葛亮第五次北伐時,蜀軍已是強弩之末,司馬懿憑借魏騎完全能一戰。
但他采取最穩妥的戰術,堅壁拒守,不肯出兵。
諸葛亮甚至采用激將法,命使者給他送了一套女裝。
他不以為辱,欣然收下并穿在身上。
在兩軍相持于五丈原一百多天后,諸葛亮積勞而逝,司馬懿借此一戰定乾坤。
司馬懿能做到與人交戰,不出敗績,不僅在于他的文韜武略,更在于他不高看自己,不低估他人。
反觀許多人都因自大而馬失前蹄,如馬謖剛愎自用,大意失街亭;關羽自以為是,敗走麥城……
自信是好事,但盲目自信只會帶來滅亡。
一個人再厲害,都要認真審時度勢,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步路,做好每一件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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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道德經》有言,自見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。自伐者無功,自矜者不長。
人這一輩子,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。
唯有審視自己,掂量好自己的分量,于低處立,才能向高處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