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傳奇,是不會落幕的。
它會落進時間里,隨歲月一起流逝,然后被某個不小心途經的人輕輕撿起,再次撒向世間。
張愛玲就是這樣一個傳奇。
近百年來,寫作者越來越多,但能被請進文學史的作家和作品,卻少之又少,畢竟一部薄薄的現當代文學史,實在容不下這許許多多的人。
1961年,夏志清正式將張愛玲請進了文學史,并對張愛玲給予了極高的評價,覺得張愛玲是彼時最優秀、最重要的作家。
那時候的張愛玲,雖然四十一歲了,但她最重要的作品,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寫出來了。
而今,張愛玲早已去世,可她在世人心中,真的成了一個傳奇。
她這一生,有的是冷冷清清的瀟瀟灑灑,無論好壞,她都在主動選擇自己的人生,就像有句話說的,她拒絕與那個和她心性不合的時代茍合。
談到血脈親情,張愛玲曾說:
他們只靜靜地躺在我的血液里,等我死的時候再死一次。
可她的傳奇,就是從他們身上開始的。
1920年,正是五四運動的[高·潮],一批大師還在探索救國之路,魯迅還在認真地寫文章,想喚醒無數麻木的靈魂。
這一年9月30日,張愛玲出生了。
張家是真正的貴族,張愛玲的奶奶,是李鴻章的女兒,然而到了張愛玲父親這一代,家業已漸漸沒落。父親又是一個真正的紈绔子弟,不學無術,所愛唯有抽大煙、泡女人。
張愛玲的母親,身體是傳統的,踩著一雙三寸金蓮,可思想卻是解放的,面對丈夫的放浪形骸,她只覺痛苦。
張愛玲一歲時,家里給她舉行「抓周」儀式,在琳瑯滿目的物品之中,她一把抓著閃閃發光的金子。
很多年后,她說:
我堅持我是一個拜金主義者。
她承認自己很俗,很喜歡錢,因為她基本上沒吃過錢的苦,不知道錢的壞處,只知道錢的好處。
幼年的張愛玲,在一大波人的簇擁之中成長 ,母親教她背誦唐詩宋詞,家里的傭人給她講三國演義的故事,看謎語書,看外國童話。
她還太小,不知道這人世間的蒼涼和涼薄,也不知道父親母親之間的矛盾,更不知道家族沒落的凄涼,她只是成長。
終于,在張愛玲四歲的時候,母親忍無可忍,找了一個借口,出國留學去了。
張愛玲沒有哭,她不知所措,用懷疑一切的目光打量著正在發生的一切。
多年后她說:
我喜歡我四歲的時候懷疑一切的眼光。
黃逸梵走了,生活還在繼續。
父親在敗家子的路上越走越遠,又不愿上班,幾年之后,家境越發落魄,他給遠在國外的妻子寫信,向她保證,不再吸煙,不再賭博,也不再嫖娼。
看到丈夫的保證,黃逸梵心一軟,就回來了。
母親回來了,張愛玲的生命里多了一抹亮色,可她似乎有點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快樂。
黃逸梵決定好好培養張愛玲,要把她培養成西式的淑女,教她舉止行為如何優雅,教她繪畫,也教她彈鋼琴,學英語。
然而,人生只是一條首尾不明的虛線,快樂只是在某幾個點上,其余皆是苦海無邊。
父親本性難移,母親忍無可忍,婚姻終于走到了盡頭,這個家,也沒法維持下去了,母親又要出國。
失婚后,張愛玲的父親性情大變,他不僅抽鴉片,還打嗎啡,身體越發糟糕,就連精神也變得不太正常,對張愛玲也越發冷淡。
在那個家里,她感到落寞。
幸好,她還有書。
她越來越多地閱讀,比起和人相處,她更喜歡書,這也讓她的近視越來越嚴重,戴的眼鏡越來越厚。
父親給愛玲找了一個后媽,一樣的鴉片上癮,為了省錢,連衣服都不給愛玲買,就讓愛玲穿她穿過的二手衣服,那時候,已經上中學的張愛玲,在同學面前丟盡了臉。
有錢之后,張愛玲特別講究穿衣服。
然而,這還不是最糟糕的,最糟糕的是,有一次愛玲外出,沒給后母報備,等她回來,后母就劈頭蓋臉一頓罵,還要打她,愛玲試著還手,后母撒潑打諢。
而父親呢?他不分青紅皂白,就對愛玲拳打腳踢,將她打得渾身是傷,揚言要用手槍打死她。
隨后,又將她囚禁在家里,不準她上學,不讓她外出。
這一打一關,將父女所有的情分都打沒了,將父女所有的情分,都關沒了。
愛玲只想逃走,她等了半年,才逃出父親的家里,父女親情,也就此散盡。
真的,人世間的有些東西,風一吹就沒了。
很多年后,我們從她身上看到涼薄,可這涼薄,恰恰就是這世界種在她心里的種子。
張愛玲一直想去英國留學,她已經獲得了倫敦大學入學試及格的證書,然而,因為戰爭,英國宣布暫停招收留學生,張愛玲便上了香港大學。
1939年,她踏上去香港的路,對未來,她有些忐忑,也有些期待。
在港大,張愛玲是一個怪人,學習刻苦,成績優秀,又特立獨行,不喜歡主動接觸人,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她生活拮據,不敢亂花錢,大多數同學用的都是自動水筆,她卻總是端著一瓶墨水去上課。
在很多人眼里,她就是一個怪人。
她參加征文比賽,還拿到了獎。
1939年,她看到《西風》雜志有一則有獎征文,張愛玲寫了《我的天才夢》,因征文要求五百字,她便一遍遍閱讀,一遍遍修改,改得頭昏腦漲,一定要刪減成四百九十多字。
因為寫少了,總是不甘心。
她說:
我是個古怪的女孩,從小被目為天才,除了發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目標。
最后,這篇文章從眾多征文中脫穎而出,是她成為一個作家的前奏。
除了寫作,她有時也畫畫,她說:
想做什麼,立刻去做,也許一遲就來不及了,人是最拿不準的東西。
人們不理解她,只覺得她孤傲奇怪,性格孤僻,但她也不在意:
我和一般人不太一樣,但是我也不一定要要求和別人一樣。
她拼命學習,想獲得保送留學的資格,然而,1941年12月8日,日本鬼子進攻香港,港戰爆發。
1942年5月,港大停課,張愛玲也因此結束學業。
戰后,她本來可以繼續去完成自己的學業,可那時候,她已經是大紅大紫的作家,也不想回去當一名學生了。
人生,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意外組成的,這所有的意外,成就了如今的我們。
正如《我的天才夢》里說的,張愛玲確實是天才。
有一段時間,她迷上了繪畫,不攻山水,專畫人物,簡單幾筆,就畫得頗有神韻。
中學時,她畫了一幅漫畫,投給雜志,賺了五塊錢的稿費。
母親對她說,留著做紀念,或者買本書。
但張愛玲覺得,錢就是錢,就是拿來用的,她跑到商店,買了一只小號的唇膏。
然而,九歲的時候,她看了一部描寫畫家窮困潦倒的一生的影片后,哭著告訴母親,她不當畫家了。
她決定,要當一個鋼琴家,在富麗堂皇的音樂廳里演奏。
然而後來,父親覺得學費太貴,便暴力打碎了她當鋼琴家的夢想。
當然,她最喜歡的,還是用文字表達這個不太完美的世界,用文字探索一個人的生活,她七歲的時候,就寫下了人生的第一個故事,八歲那年,又構思了一篇叫快樂村的小說,十歲時又寫了一篇愛情小說。
十四歲,她想寫《摩登紅樓夢》。
高中時,她便發表了《霸王別姬》,語文老師讀后,覺得她寫得比郭沫若寫的還好。
然而,她這個才女,也是一個奇葩。
我發現我除了天才的夢之外,一無所有,所有的只是天才的怪癖缺點。
世人原諒瓦格涅的疏狂,可是他們不會原諒我。
她不會削蘋果,不會補襪子,連上理發店都怕,也怕見人,記住了那麼多書,卻記不住家里汽車的號牌,連續在一個房間住了兩年,卻不知道電鈴在何處。
更夸張的是,她連續三個月坐黃包車去醫院打針,還是認不得路。
她感嘆說:
在現實的社會里,我等于一個廢物。
然而,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,才讓她在寫作之路上天賦異稟。
輟學后,張愛玲不愿再給家里添亂,想要自己掙錢。
弟弟告訴她,去做個老師。
可是她說:
我不會做戲,也不會做人,所以做不了老師。
弟弟建議她,文筆好,不妨去報館當個編輯。
可是她只想當作家,不想當編輯,當編輯還是要做戲做人,她覺得自己做不好。
想來想去,唯有當作家,安安心心寫作,沒那麼多應酬,她便開始賣文,一開始賣些小文,書評影評散文,寫著寫著,就開始寫小說。
出名要趁早,她不斷催促自己,快點,再快點。
個人即使等得及,時代也是倉促的,已經再破壞中,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。
1943年3月初,一個下午,張愛玲拿著《沉香屑·第一爐香》的手稿,去拜見文壇前輩周瘦鵑,此時的周瘦鵑,正在創辦雜志《紫羅蘭》。
兩人隨意聊了一些,張愛玲留下文稿,就離開了。
當夜,周瘦鵑再等下閱讀,越讀越驚訝,這真出自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之手?
有些地方,讓他擊節贊賞。
一星期后,張愛玲再來拜見這位老先生,得到的就是褒獎和鼓勵。
小說《沉香屑·第一爐香》發表之后,好評如潮,張愛玲真正成了一個作家,并且很快就紅遍了上海灘。
她不急不徐,先燃起兩爐香,隨后,又發表了《心經》《傾城之戀》等小說,很快就成了一個傳奇。
《金鎖記》發表后,著名翻譯家傅雷發文說:
至少也該列為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。
在那個大義當前的時代,很多作品寫的都是戰爭和正義,可是在張愛玲的作品里,卻不描寫戰爭,也不講革命,戰爭只是一個背景,她也不喊正義,就讓生活自己去訴說。
她說:
我甚至只想寫些男女之間的小事情,我的作品里沒有戰爭也沒有革命,我以為人在戀愛的時候,是比在戰爭或革命的時候更樸素、也更放肆的。
小說集出版后,書名《傳奇》,張愛玲說:
書名叫「傳奇」,是為了在傳奇中尋找普通人,在普通人中尋找傳奇。
確實如此,她寫的,都是普通人。
1944年初春的一天,胡蘭成躺在一把椅子上,他隨手翻看一本雜志,漫不經心地閱讀。
突然,他坐直了身子,因為他被一篇名為《封鎖》的小說吸引了。
他剛讀了一個開頭,就坐直身子,然后一口氣讀完了這篇小說。
不止如此,他還記住了那個叫張愛玲的作家。
隨后,他向作家蘇青打探張愛玲的住址。
得到張愛玲家的住址后,他第二天就跑到上海,興沖沖地去敲張愛玲的門,第一次敲門,當然是敲不開的。
張愛玲可不是一般的高冷,成名后,想拜訪她的人很多,但如果沒有預約,門是不可能開的。
就算有預約,你去早了,敲不開門,到預約時間了,張愛玲才會準時從里面開門,你要是去晚了,不好意思,張愛玲小姐會打開門,然后告訴你,對不起,張愛玲小姐已經出去了,然后砰的一聲關上門,留下目瞪口呆的遲到的拜訪者。
但胡蘭成真不是一般人,他是情場老手,本身又很有才華,對付張愛玲這樣的小年輕,確實很有一套,他從門縫里塞進去一張紙條,上面寫明拜訪緣由還有電話。
胡蘭成離開后,在家焦急地等了兩天,他差不多都以為自己沒戲了,張愛玲卻來電話了:
明天來看你。
第一次見面,兩人聊了5個小時,送張愛玲離開的時候,他說:
你的身材這麼高,這怎麼可以?
兩人的關系就這麼拉近,張愛玲的心,也靠近了他。
隨后,胡蘭成頻繁拜訪張愛玲,他給她寫情詩,連他自己都難為情,張愛玲說:
因為懂得,所以慈悲。
後來,張愛玲將自己的照片送給胡蘭成,照片后面寫著:
見了他,她變得很低很低,低到塵埃里,但她心里是歡喜的,從塵埃里開出花來。
兩人情定一生,胡蘭成每次出去回來,第一句話總是「我回來了」。
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,于千萬年之中,時間無涯的荒野里,沒有早一步,也沒有晚一步,剛巧趕上了。
這就是緣分。
胡蘭成失婚后,轉身和張愛玲結了婚,沒有婚禮,只有一紙婚書:
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生,結為夫婦。愿使歲月靜好,現世安穩。
婚書的前兩句是胡蘭成所寫,后兩句是張愛玲所寫,證婚人是張愛玲的好友炎櫻,三人一起去小館子吃了一頓飯。
婚后,確實有一段時間的歲月靜好、現世安穩,張愛玲寫完文章,給胡蘭成看,胡蘭成提意見后,總要補一句:
照你自己的樣子就好,請不要受我的影響。
張愛玲總是笑著回:
你放心,我不依的還是不依,雖然不依,但我還是愛聽。
這樣的日子并沒有一只持續下去,到了1945年初夏,抗戰已經接近了尾聲,漢奸的路走到了盡頭,胡蘭成預感自己將大難臨頭,張愛玲聽后,也十分震動,但她說:
來日大難,口燥唇干。今日相樂,皆為喜歡。
後來,胡蘭成果然逃難去了,在逃難過程中,他也招蜂引蝶,跟一個女子結了婚。
張愛玲一心念著胡蘭成,她向胡蘭成奔赴,可是到了,才發現胡蘭成已經變了,她質問胡蘭成:
你給我的現世安穩呢?
可胡蘭成卻說,世景荒蕪,已沒有現世安穩。
張愛玲只剩下悲傷,你到底是不肯,離開后,我不會尋短見,也不能再愛別人,我將只是萎謝。
她走了。
但仍舊給胡蘭成寄錢,用自己的稿費接濟他,直到失望透頂,才寫了一封訣別信,附加30萬塊錢,斷絕了這段關系。
人間哪有歲月靜好,哪有現世安穩,有的只是薄情和辜負。
抗戰勝利后,有一年時間,張愛玲似乎從文壇銷聲匿跡了,沒有發表過只言片語。
而且,因為和胡蘭成的關系,她被打成文化漢奸,一度陷入困境。
有人斷言,張愛玲的時代已經結束了。
很多人都在罵張愛玲,就因為她愛上了胡蘭成。
她不得不出來辯駁:
我自己從來沒想到需要辯白,我寫的文章從來沒有涉及政治,也沒有拿過任何津貼。
有很多謾罵,涉及到我的私生活,私人問題用不著向大眾剖白,除了對自己的家長之外,仿佛沒有解釋的必要。
戰后,一堆問題出現在人們面前,張愛玲筆下的遺少生活,洋場故事,男女情愛,似乎顯得很不合群。
她也想跟著時代的潮流前進,可是學著學著,總覺得不像自己。
她感嘆說:
再也不寫自己不想寫的東西了。
1952年,她以到香港完成未竟學業為理由,申請去香港,這一去,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隨后,又輾轉到美國,并在美國過完了自己的后半生。
初到美國,張愛玲居無定所,又沒有工作,無以維生,便申請加入文藝營,可以免費住幾個月。
在文藝營,她認識了賴雅,隨后,兩人結了婚。
兩個孤獨的靈魂,想在這世間尋求心靈的寄托,都想把彼此當成未來的依靠,可是這兩人,誰都靠不住,他們都沒錢,又都不太擅長謀生之道。
張愛玲戲謔地說:
他年紀比我大得多,似乎比我更沒有前途。
婚后,兩人依舊居無定所,四處漂泊,沒辦法,張愛玲只能更加努力地創作,她還回到香港,只為找到更多的創作靈感和創作機會。
可是,年邁的賴雅身體一天不如一天,後來更是癱瘓在床,大小便失禁,讓張愛玲苦不堪言。
她向朋友訴苦:
不管我多照顧自己,體重還是不斷減輕,這是前途未明,憂心如焚的結果。
1967年10月,賴雅撒手人寰,二婚女人張愛玲,才47歲。
這世間,來來往往的是人,留不住的是情,有些東西,也許突然之間就失去了,仿佛命運突然轉了一個彎。
二十世紀六十年代,人到中年,張愛玲再一次火了起來。
然而,她的生活,依舊孤獨冷清,是冷冷清清的人間清醒。
她依舊如年輕模樣,害怕見人,特立獨行,她很少接受別人的拜訪,只是偶爾見見朋友,在狹小的公寓里,使她的身材看起來尤為高大。
她說:
從出了學校到現在,一直住慣了這種生活,再緊縮點也還行。
她覺得,要是去人多的地方,找她的人多了,也只會多得罪人,因為她不懂做人。
有時候和朋友喝一杯香草冰淇淋蘇打,她一副企盼的神情,飲料上來后,她露齒一笑,津津有味地吃著。
她很少主動交際應酬,朋友也很少,她總是一個人,孤獨冷清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晚年的時候,她從作家變身學者,開始研究《紅樓夢》,研究《海上花列傳》,一本《紅樓夢》,她研究了10年。
她對朋友說:
人生四恨,一恨海棠無香,二恨鰣魚多骨,三恨紅樓未完,四恨高鶚妄改。
最終,她把研究寫成書,就是《紅樓夢魘》。
有人想給她寫傳記,她得知后,覺得這麼好的材料,應該自己寫,于是,就有了《小團圓》。
在生命的最后幾年里,她頻繁搬家,有幾年時間,她幾乎每個星期都在搬家。
她變得越來越固執,朋友關心她,將她的情況登報,她就喝朋友絕交。
搬來搬去,她丟的東西越來越多,連身份證、護照都丟了。
她越發害怕見人了,連出來丟個垃圾,都唯恐避人不及,她的房門,幾乎時刻緊閉,可是她丟的垃圾,也被人盯上了,人家從垃圾里找出只言片語,就開始寫文章。
張愛玲不得不一次次不斷搬家,搬來搬去,張愛玲反而覺得「身外之物還丟得不夠徹底。」
年紀越大,她越覺得時間不夠用,有人邀請她回上海做文學評委,她拒絕了。
時間不夠用,實在沒辦法,只好省在自己朋友身上,所以全部久疏音問,我去過的地方太少,如果又功夫旅行,去過的地方就不去了。
1992年,張愛玲72歲了,她給自己立了遺囑:
死后馬上火葬,不要讓人看到遺體。
不舉行任何葬禮儀式。
骨灰撒向空曠無人處。
遺物全部寄給宋淇先生。
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,但她還是活了幾年。
1995年9月8日,一陣急促的電話響起,林式同接聽電話,才知道是張愛玲的房東打來的,張愛玲已經去世了。
這是她傳奇的一生。
張愛玲的傳記作家劉川鄂說:
她避世而不棄世,執著而不自恃,為自己的選擇負責,對生活負責,所以她還認真做她應該做的事,拒絕她不愿意不喜歡的事。
她沒有拒絕人生。她只是拒絕茍同這個和她心性不合的時代罷了。
這世間,很多感情都是千瘡百孔,所謂涼薄,也只是命運在人心里種下的一粒種子,最終開了花,結了果。
張愛玲這一生,是傳奇,但命運待她,終究是涼薄的,而她對這個世界,也是冷淡的。
就像她說的:
「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,就會原諒現在的我。」
這世間的很多事情,都有因果。
而我們所能做的,就是努力種下善因,以期日后得到善果。
僅此而已。